错过
文/水白日
没人告诉我我的星球是什么样的，在此之前我很孤单，也很寂寞。
邱奶奶是个很好的老人，她把刚出炉的苹果派拿出来卖，偶尔也会分给阿猫阿狗，和街上流浪的人。
我有一天，在邱奶奶的门前站了很久。
邱奶奶洗完手蹭在围裙上，出来看见我：“你是谁家的孩子？”
很讶异的声音，我睫毛垂下来，不说话。
邱奶奶也发觉自己这样问唐突，又改口道：“天这样晚了，你怎么不回家呢？”
我抿着嘴，头也低下来，仍旧不说话。
“唉。”邱奶奶叹了口气，又重新道，“奶奶这里刚做了苹果派，你来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？”
我的胃不叫唤，但早已辘辘了，不过我没吭声，邱奶奶便把我牵进去，她的手很粗糙，她拉着我，我感觉得到，她像是干了很多活。
我闷着头吃，她看着我。
我留了一半给她，她说，奶奶不吃，你吃吧。我踌躇了片刻，又见苹果派确实是一人份的，于是也没拒绝，闷声把剩下的吃掉了。
这样，我经常来邱奶奶这里。
很多年后回想起来，我总觉得记忆犹新，那天的苹果派比什么都要好吃，我一个人吃完了一大份犹觉得不够。
去邱奶奶那里之前，我的妈妈去世了。
我的爸爸忍受不了悲痛，患上了抑郁症，最后服药自杀了。
我成了一个孤儿。
一个没人管的孤儿。
我的同桌王大妮的妈妈，是个乡野村妇，我妈妈还在的时候，我还总嫌她们一家老土，可是现在妈妈不在了，我却事事羡慕。
王大妮中午有她妈妈给她带的饭，虽然没有以前我妈妈做的精致，但是饭是热的，有她妈妈的味道。
原来我的饭里也有妈妈的味道的，我想。
但是我现在中午只能啃干面包了。
我心里堵了很多话，我想说的时候，没有人听，等很多年过去，我却早已没了当时那种心境了，对任何事情，都缄口不言。
直到那天吃到邱奶奶热热的苹果派，很好吃，是热的，已经记不清夹杂了什么味道。
我每天都去邱奶奶家，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，她的老伴也死了很久了，我舌尖上一直跳动着苹果派的味道。
邱奶奶说她也很喜欢我，她让我答应她，以后多留着陪陪她，她说她太孤单了。
我像是一颗黯淡的星球，我遇见了一个这样好的奶奶，她把我当孩子，有时也把我当朋友。
可是一切都改变在那个下午。
阳光还很耀眼，王大妮的铁饭盒闪闪发光。
“你爸妈死了，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！你只配得到别人的施舍！”
我瞳孔骤缩，怒气冲冲地回到了邱奶奶这里，想寻找一丝安息之所。
“阿甘年纪还小，我可怜她无父无母……”是邱奶奶的声音。
我推门进去，愤然瞪着她。
邱奶奶很惊诧，连同屋里有一个男人，也是讶异的表情看着我。
我终究不过是一个靠别人怜悯而活的人，如果我的爸爸妈妈还在，我可能就不会被别人推来推去，指指点点了吧。
我再也没来过邱奶奶这里。
时间太快，一转眼就是三年。
我听说死了个老人，叫邱桂萍。
我一瞬间慌了，我慌着脚步跑到邱奶奶家门口，愣住了。
门口挂着白布，那天满脸讶异的男人也来了，他是邱奶奶的儿子。
他给邱奶奶出殡。
我眼神呆滞，缓步走向门口，却听见那男人的媳妇说：“咱妈究竟是养了个白眼狼，那天你那样劝咱妈别在管那小姑娘，咱妈也是极力反对你，结果可好，人家反倒不领情了，说小孩子不懂事我也就…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男人看到了我，打断了女人的话，要向我走来。
我再没有了勇气，我扭头跑走了。
泪大颗大颗地掉。
我突然想起邱奶奶那天问我，让我来尝尝她的手艺怎么样，我突然想起那天苹果派的味道。
我也突然想起来邱奶奶很久以前说，让我陪陪她，我食言了。
现在我连最后一面都不敢见她了。
或许那天邱奶奶就知道我是谁，可是她怕我饿着不说，才让我尝尝味道，而不是说施舍给我。
而现在，我又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，我的星球，它再也不会发光发热了。
我很孤独，这是寂寞的花朵，仰赖夜的灌溉，我的光亮，一点一点，被糜烂的空气侵蚀。
我知道，错过，有可能也会成为过错。
评论